六十九章
春节快到了，我带着女儿缘圆到部队过春节。
到了火车站，没想到这里人潮如流，拥挤不堪。平时男人和女人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，现在就管不了这么许多了，身体贴着身体拼命地向车门挤去，什么汗臭、狐臭、烟臭、口臭交互在一起，伴随着热浪一波一波袭来，呛得人喘不气来。忽然“哇”的一声，一个女孩哭喊着，我的鞋子掉了。就在人群稍有松动时候，一个男人也叫了起来，我的钱包没了。列车员不停地高声呼叫，大家不要挤，大家不要挤。可是拥挤的人群只是暂停了两秒钟混乱，然后还是不管不问向前挤着。忽然几个车窗被打开了，一部分人纷纷从窗户爬了进去，这才减轻车门前的压力，我挤到车上累得像一滩烂泥，车里的人挤得满满的，女儿被挤得直叫：“妈妈抱，妈妈抱。”我把身上的包放下，把孩子抱在怀里，挤在人群中，看着女儿胖呼呼的小脸，忘记了疲劳。谁要是碰到我，缘圆就用小手将人推开。女儿趴在我的怀里，两只小手搂着我的脖子，这种幸福的感觉只有母亲才能享受到。到了下半夜车里的人越下越少，有个好心的男人，看我抱着孩子站这么长时间，关心地问：“孩子睡啦。”
“哎。”
“你也累坏了，站了这么长时间，我让你坐吧，我快下车了。”
我实在坚持不住了，不客气地坐了下来。那个男人在走道上坐在自己的包上。我抱着孩子不一会就睡着了。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，那个好心的男人早已下车了。很感激那个好心人，嘴里不停念叨：“好人啊，菩萨保佑你一生平安。”
“妈妈，妈妈。”
“缘圆醒啦。”
“到爸那里没有？”
“一会就到了。”
“爸爸来接我们吗？”
“来啊，爸就在车站等我们呢。”
“爸爸会给我买好多玩具，对，还有小汽车吧？”
“对，爸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玩具。”
车进站了，我背起行李包，抱着孩子下车。
“快看，爸爸来了。”我把女儿放下。
“缘圆。”女儿一听，像触电似的，直向她爸爸冲去。
“爸爸。”
赵海把女儿抱在怀里，亲了又亲，女儿小手抱住她爸的脸也亲了又亲。我在一边笑着。两个战士把我身上的包接了过去，我们一起上了军车。“你带着孩子累坏了，车上人很多吧。”
“是的，车上的人太多了。”车开到部队院里，进门我往床上一躺，叹口气：“唉，娘来，可也到家了。真累啊。”
赵海忙给我脱鞋，打水来给我洗脚。他刚要亲吻我，女儿看到了，忙过来把我抱住，瞪着小眼睛对她爸爸说：“这是我妈不是你妈。”女儿的一句话让他笑得直不起腰来。
“孩子大了，以后你要注意点。”
他抱着女儿说：“我女儿长大了，能给妈妈当保镖了，爸就放心了。”
“我也是爸爸的小保镖。”
“对对对，也是爸的小保镖。女儿在家想爸爸吗？”
“想，妈妈也想呢，对吧，妈妈？”
“对对，我女儿说得都对，你去门口和小朋友玩，让妈妈休息会好吗？”
“不，我要和妈妈一起休息。”
部队过春节和地方不大相同，军营生活很有规律，大年初一同乡战友都来我们这里吃饺子，大家在一起很热闹。他们的亲人不在身边，我就成为他们的亲人。
赵海的科里领导也常来我们这里吃饭，科长总是夸我手艺好，羡慕赵海说他有福气，找个这么好的老婆。我看他们快乐的样子，感到很幸福。
这个春节过得非常轻松，幸福的时间就是过得快啊。春节过后我又要向后转了，女儿不肯离开爸爸，哄了好长时间才上车。其实我也很留恋部队的生活，同时也很同情赵海的性饥饿，每当回忆起他那急不可待，如狼似虎样子，既好笑，又好气。唉，很能理解牛郎织女生活的是军人和他的妻子。
部队再好，不能久住。我们是夜里一点多到徐州的，带着孩子站在站台上好冷啊。我用大衣把孩子包起来抱在怀里。前边来了辆列车还没有停稳，好多人从车窗爬进去。我身边站着两个当兵的，一个说：“这辆车是向东开的，外边好冷，我们也爬进去暖和暖和。”我听他们这么说，就跟在他们后边。看两个当兵的爬进车里，我站在外边看。“哎，上来吗？”
“这车是往东去的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们到哪里？”
“东海。
是跟我一路的，两个当兵的把我和孩子给拉上了车。坐在车里比外边暖和多了。我刚把孩子抱在怀里，列车动了，不对，没到开车时间怎么车就开了呢？我伸头望窗外，坏了车子直往西开。我急忙问两个当兵的：“哎，同志车怎么往西开了？”
“没事，没事，车是去车库加水，你放心这车就是往东海去的。你抱着孩子从那里来？”
“从唐山，我丈夫也是当兵的，休假刚回来。”
话音刚落，车停了，上来好多警察。
“下车，下车。你们是从那里来的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？是车库。把身份证都拿出来。”车上人都下来了，一个个像罪犯站在那里，一共下来有一百多人。我跟在两个当兵的后边站着。他俩拿出军官证。问到我，我什么证件也没有，还是两个当兵的帮我解了围。问完后那些警察说：“你们走吧。下次不允许这样干。”我背个大皮包抱着孩子顺着铁路往回走，铁路两旁都是坟墓，人们都沿着铁路上的道木走。天又黑，看着一根根的道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，看着看着就看花眼了，跌到在石子上，女儿吓得直哭。两个当兵的把我扶起来，一个帮我背包，一个帮我抱孩子，我感动地连声谢谢。人们走得很快，我是很后一个，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又跌倒了，就这样跌跌爬爬地走了两个多小时，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，说：“怎么还没到啊，我坚持不住了。”
两个当兵的说：“再坚持一会，前边就到了。”
我们走到站，天快亮了。我累得全身湿透了，寒风吹来，冷得沁心入骨，不由得浑身打颤。一路上跌了多少次，记不清了，抹得泥猴似的，脚上的皮鞋也被石子扎坏了。那种狼狈像如同战乱时期的难民，从硝烟战火里跑出来的逃兵。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样的罪。不管怎样说还是要感谢那两位亲人解放军。
几经折腾，终于到家了，一进门女儿就叫：“姥姥我回来啦。”妈一把抱着缘圆，心疼地说：“小乖乖回来啦，你想不想姥姥啊。”妈光顾疼孩子了，亲吻孩子后，才看到我这个狼狈像。“怎么啦，怎么搞成这样啊。”我是哭笑不得啊。“别提啦，我饿啦，快拿饭来给我吃。”吃完饭我睡了一天。
不久我调到一个新的单位。没有想到新的工作岗位给我带来的不是好运而是厄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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